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邻里邻居


    大约是1994年的7月,我搬到了离矿子弟学校不远的一栋于60年代末期建成的青砖三层楼居住。
    大约20多户人家的厨房都在楼对面的一溜煤棚里,每间有8平方左右。一到吃饭的时候,门前都是或座或蹲或站端着大碗的人们,扎堆闲聊着,再加上窜出窜进的孩子和土狗,使得整栋楼总是充满着生机。
    人生随缘。搬家的第二天中午下班刚到家门口就被昨天有一面之缘的老沈叫住,硬是被拉进了他家的煤棚,按在了方桌前,他麻利地用皮管从墙上那一排白酒瓶中抽出了两杯白酒。一盘花生米,一碗苦菜、两小碟咸菜,两人喝了个半醉。
    出门,老沈高声到,小兄弟,看得起我老哥,晚上我们接着来。
    下午下班刚到楼口,老沈已在他的厨房门口等着了。一进门,就见隔壁的老李已经坐在那里,只一会,老沈的媳妇就把方桌摆满了,炸带鱼、溜醋排、酱肚子、牛肉凉片、韭黄串荤,满脸的笑容,满杯的白干。在那时候显得非常的丰盛和隆重,因为整个90年代,矿山都是处于非常困难的时期,工资随时都是处于减发和缓发的状况。
    由于我结婚早,家里就随时会有一群“无家可归”的知识青年来蹭饭。酒是必不可少的,可那时也买不起什么好酒,印象中,有那么一个头戴草帽,赶着马车的中年汉子来到岔路口卖酒,我总是会去买几斤,关键是便宜。后来在单身楼的公共自来水管旁看见那汉子在往酒桶里灌水,我才明白,小子是用酒精粉兑酒。喝了那么多,尽管无事,但想来后怕。喝酒,肉菜是不能少的,但也是奢侈的。大多时候,是在路边的卤肉摊上称上半斤猪头肉即可。记忆中,一次单位上发了一只四五斤重的洋鸡,我合着土豆炖了一大锅,一群年轻人喝的兴起,刚泡了两天的一罐五公斤的梅子酒还没什么颜色,就已经喝去了大半。菜没了,妻子赶紧把那半盆还未泡去涩味的蕨菜,胡乱拌了拌就端了上来,可一会就没了。这时,我只好去楼旁边的老黄菜地里拔了几颗白菜,煮来吃。那时我们两口子的工资基本上都是吃光喝光的,以至于2000年单位最后一次分福利房,工作11年的我硬是拿不出两万块钱来。
    总是感觉睡不醒、永远留着络腮胡且干瘦无比的老黄,刚好比我大一轮,也不知是那修来的福气,娶了一位勤快麻利的转业护士向大姐,据说向大姐的父亲是贵州某酒厂的领导,两个小儿子都长的帅气。每到饭点,总是听到向大姐喊道,老黄,吃饭啦!磨蹭的老黄总是隔了半天,才在不断的催促声中,晃悠着走进厨房,然后端着大碗走出来蹲在了自家门前。有时见我,总是爱说,整两口。说罢,就会大声喊道,老向,看看有什么菜,加两个,我和爱国整两口。只有在这时,你会看到他的双眼会透出有神的亮光。走进他家的厨房,向大姐总是会悄悄地把门关上,然后到家中的卧室里拿来一瓶习酒或者是鸭溪窖,有时还是董酒之类。然后满脸自豪地说,一人一半,赶紧喝,不要让那些酒鬼知道了。等到酒足饭饱,老黄就会拉着我到他家的电视旁打坦克游戏,一打准是半夜。好人不长寿,老黄两口子早已去世多年。现在想来,在那困难的时期,他们的日子同样过的紧巴巴的,可对人却从来都是慷慨和真诚的。
    住在一楼挡头的老水,据说是昆明的知青,精明的老水永远保持着一口标准的昆明腔,与邻里交往也永远保持着一定的距离。我在那住了三个月后,旁边的老李、老沈、老黄、老于早就习惯了到厨房里和我们年轻人一起喝酒聊天,老水有时就会端着一杯茶倚在门前,听大家天南海北。一年后的一个星期天的早上,我刚刚下到楼下。老水大声地对我说,爱国,今晚我请你吃饭。太阳从西边出来了,旁边的向大姐说到,大家都笑了起来。我早听说,老水搬来快20年了,从未听说他请人吃过饭。快六点时,老水来喊我,走进他家,感觉收拾的很整洁,铺着镂花桌布的小圆桌上,摆着几样精致的小菜,一瓶泡的赭红透亮的枸杞红枣酒放在桌旁,酒量不大的他硬是陪我喝了两杯。走出门,老黄问我,怎么样。我说老水的菜做的真是地道,尤其是那盘干椒洋芋丝,有模有样,干香脆爽。自此,老水也时常会到邻居家坐坐了。
    老李,是这栋楼的老大哥,官至调度组组长,也就是班长。豪爽大方,酒量也是一流的,有时喝得兴起,时常会唱起歌来。凭着一手调度火车的技能,不久就调到昆明铁路局下面的站点去了。一个星期五的晚上,他和一名昆明的同事在家喝酒,我也正好在家与小九几个朋友小酌,此时,老李领着同事过来敬酒。老李笑道,我这位同事酒量很大,基本没有遇到对手。那位同事可能真是喝多了,接过话说到,在昆明真还未遇到对手。小九不得了,把我那刚刚从老宋那里便宜买来的一件有近10年时间的杨林肥酒拽出两瓶,把那刚好能装五两酒的“四季丰收”碗倒满了两碗。大哥,我敬你。小九端起来一口气就干了;那位同事在大家的注视下,一口气也干了,头却重重地磕在了方桌上,到了星期天的下午才醒了过来。自此,再也没有见过老李的那位同事。
    儿子也在东家一个包子,西家一个红薯的日子中长大,琐碎的时光依然充满着下里巴人的热闹和憧憬。过了四年,我搬离了那栋楼。
    往事如烟,一尊还酹江月。邻里邻居,现在还好吗?